企业主、医生、村主任、退休工人……

　　富阳这支民间救援队就这样从“独狼”发展成“狼群”

丽水遂昌山体滑坡救援现场

富阳大雪路面救援现场

浦江救援现场

救援队部分队员合影

　　图片来源：杭州日报

　　4月23日清早，我接到了一条报料：4月22日，富阳一名82岁老太太上山挖笋时失联，当地已调集救援人员上山搜救，可一夜过去了，仍无消息。

　　“陈队，你们去了吗？”一个电话，我找到了陈剑明——他是富阳红十字会狼群应急救援队的队长，事发前两天，我刚和他以及救援队员见过面。

　　“嗯。”陈剑明语气有点凝重，“这样的山势，又下着雨，根据我们的经验，恐怕……”

　　话不好再说下去，搜救仍在继续，作为众多救援力量中的一支，“狼群”不会在直面结果前轻言放弃。

　　挂上电话，我翻出了之前还没来得及整理的采访笔记和视频——不管这次搜救的结果如何，“狼群”的故事，值得让更多人知道。

　　为了营救更多的生命 “头狼”无奈成了“独狼”

　　富阳区北渠边，有一块原为当地民政部门福利院的场地，如今，这里挂着狼群应急救援队的牌子，成了救援队的队部。

　　“看不出来吧，我以前是做书画生意的。”49岁的陈剑明身上似乎已经没有多少翰墨的气息了，更像一个越行千里的探险者，“当初看到周边地区都有民间救援队，偏偏我们富阳没有，我就想，我们也得拉一支自己的队伍。”

　　2012年，陈剑明和富阳登山协会的七八位好友组织了一支山地救援队，专门搜救迷路驴友。2015年9月，陈剑明与4位同道中人在民政部门正式注册成立了狼群应急救援服务中心。从最初的几个人，到如今的120多人，“狼群”这面旗帜已经出现在省内各地的搜救行动中。“前年，我们救回了43人，去年，我们救回了37人。”陈剑明说。

　　因为经常不着家地参与搜救，2015年，陈剑明离婚了，至今，他独自带着女儿生活。“太忙了，10天里有5天能接女儿放学就很了不起了。”陈剑明尴尬地笑笑，“这几年，她（前妻）也有复婚的想法，要求是我必须得顾家。我只能和她说对不起，我可能真的顾不好。对于救援，我可能已经‘中毒’了，我把救援队当成一个作品……”

　　丈夫的关爱，陈剑明很惭愧地给不了，他甚至连书画生意也放下了。“这些年，我都是吃老本，实在没钱了，就贱卖几张书画。”陈剑明尴尬地笑笑，救援队的发展需要钱，但他一个人真的应付不了这么大的开支。

　　不在乎钱 就想一起做一件能自豪30年的大事

　　陈剑明刚投身公益救援时，遇到过一件事情。一次闷热气候下的救援，因为装备不足，多名队员出现中暑症状。“那时候起，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光凭热血，没有专业技能和装备，是成不了事的。”他说。

　　徐全坤今年57岁，很早就认识陈剑明，陈剑明经营画廊时，他在做工程。两人分开多年，徐全坤再听到陈剑明的名字时，陈剑明已经拉起了救援队伍。“那时候，很多人都是‘向钱看’，他反一反的，自己掏钱，但凡有一点钱就往队里砸。”徐全坤说，“我家是做企业的，各方面条件都比他好，我没有时间参加救援，但他的事情我是惦记着的。”

　　徐全坤的胃不好，有一次，他手术住院了。术后第四天，他听说陈剑明的救援队需要一辆15座的救援车，二话不说就把买车钱打到了队部的账上。徐全坤的弟弟听说老哥在家乡支持公益救援，也赞助了救援队一条救生艇。“现在做什么是1-1=2的？只有公益！我是被陈剑明感动到了。”徐全坤说，现在他每次走进队部，心里就有一种自豪感，“一天赚几十万，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但救人这件事，我愿意跟人家去‘炫耀’，而且劲头十足，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每次听说我们救回了某某人，我感觉就像做成了一笔大生意。不同的是，赚再多钱，时间一过就没感觉了，救一个人，哪怕再过30年，说起来还是自豪的。”

　　50岁的何圣楠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在国外也有生产基地。“我和陈队是老朋友了。2015年，丽水那边发生山体滑坡，他叫我一起去，我不感兴趣，觉得这事有危险。”何圣楠说，后来听说陈剑明是自己贴钱在做公益，他对这位朋友刮目相看了。

　　何圣楠主动找到陈剑明，加入“狼群”，并成为队部后勤主管，管理8个中队的调度、队员招募及其他事务。“有一次，有个朋友问我在救援队每个月拿多少钱，我说2000元。他笑话我2000元居然也肯干，我告诉他，我每个月付出去的钱都不止2000元。”何圣楠哈哈大笑，“最后，朋友说我神经病……”

　　技能突出自然好 有一颗公益之心更为重要

　　42岁的李杭平可能是救援队里技能最全面的人——家中三代行医，自己先后在骨外科和精神科做医生，拥有PADI潜水员证、美国心脏协会AHA救护员证，还考取了地震救援高级指挥员。

　　“我个子不高，体力也不算好，刚开始，我没想到会直接参与救援。”李杭平说，有一年的正月初七，大部分人还在拜年，救援队接到了任务，“队员们本来在家接待客人，刚准备吃饭，一接到任务就出门了。这种奉献精神让我敬佩。”

　　每次救援队参与搜救，李杭平都会跟随位置中间的小组出发，以便就近救治伤员。“有时候接到紧急任务，不得不和医院领导请假。”李杭平说，“还好，领导比较支持我。”

　　相对于李杭平的技能突出，不少队员其实原本是素人一个，但凭着一颗公益之星，他们如今也是“狼群”的正式一员。

　　朱加仁，65岁，退休工人，曾担心自己年纪太大，救援队会拒收。没想到，陈剑明敞开大门欢迎他加入。如今，朱加仁拥有美国心脏协会AHA救护员证，经常代表救援队进社区做救护知识宣讲。

　　章迎芳，44岁，个体户，因为爱好登山而成为“狼群”作训中队的一员。2016年，她参加了全省救援技能高空救援项目的比赛，获得了团体第四的成绩。

　　谢益飞，41岁，富春街道湖塍村村委会主任。去年，他看到“狼群”招人，觉得自己反正体型偏胖，参加救援队正好可以锻炼身体，结果，他成了队部秘书处的对外联络员——就是他通过杭州日报官方微信“我想表扬TA”通道，向我们报料，希望更多人认识一下“狼群”。

　　“我这情况，有点搞笑吧？”谢益飞说完，和队员们一起放声大笑。

　　搜救不易 每一个判断都可能决定着生死

　　有没有哪次救援是令救援队印象深刻的？

　　陈剑明想了想：“2016年，浦江那次救援吧。”浦江，很巧，那是我的家乡。

　　2016年2月，浦江县大畈乡建光村3个小孩走失，当地多部门及全省各地59支民间救援队参与搜救。由于已有几千人上山搜救，气味非常混乱，搜救犬派不上用场了。

　　“浦江当地的救援力量负责现场指挥，他们已经在山脊这边找了好几天，喊话没有任何回应，地毯式搜索也没有成效。我们试了试，在山脚喊话，山上是可以听见的，我们推测，之所以孩子没有回应，应该是他们跑到了山脊的另一侧。”陈剑明说，他当时将这个推断反映给了现场指挥员，“结果他们说不可能，小孩子不可能翻过山脊。”

　　为了这事，陈剑明和指挥员吵了起来。吵完架，他一个人跑出门外，气呼呼地抽起了烟，边抽边和队员们发牢骚：“小孩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们，这种找法，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陈剑明说，当时他没注意到，身后站着一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是浦江县的主要领导。第二天，这位领导召集会议，听取了狼群救援队的救援方案。第三天，狼群救援队采用印第安式搜索，分两个方向，沿山脊和山坳寻找，终于在山脊另一侧找到了3个孩子。

　　当然，不是每次正确判断都能换来圆满结果。在建德的一次救援中，队员们了解到走失的老人欠有外债，还向人透露过轻生的想法。于是，队员们根据这两条线索，以及建德救援力量的先期判断，在半天不到的时间里找到了老人。遗憾的是，他们找到的是老人的遗体……

　　“人找到了，晚了……”前天，陈剑明在电话里说，队员们在一处山涧边发现了82岁挖笋老太的遗体，“我们一直抱着一定要带她回来的心，连续几天没日没夜地找，可惜……”

　　顿了顿，陈剑明又说：“无论结果如何，对于我们来说，救援的过程就是一种交代。”

　　本版图片除AR图外，均由狼群救援队提供。

　　（杭州日报记者 钟玮 文 杨子健 王翔 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