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公里的一段路他重复走了4年多 感动过乘客，也被乘客感动过

　　“叮咚——艮新天桥南（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每晚10点下班后，在河坊街江南铜屋做保安的张子彪都会从吴山广场乘坐212路夜班公交车回家。他家在艮新天桥附近，是212路公交车的第17站，下车提示音的响起，意味着他马上就能回到出租房，结束一天的劳碌安心地休息，而此时，对于212路公交车司机杨世界而言，一天的工作才开始不久。

前半夜车上乘客不少。图片来源：青年时报

　　20：45

　　提前半小时到场例保 一丝不苟是对乘客的负责

　　晚上8点45分，记者在公交二公司七堡停保基地见到了35岁的杨世界，这里是公交车的聚集地，杨世界驾驶的是一辆编号为2-7341的25座车。

　　杨世界中等身材，瞧上去憨厚老实。“很多第一次见我的人都会调侃我的名字，说‘世界’，你的心好大呀？其实我是家族里‘世’字辈的，上面有个哥哥，1982年赶在计划生育被定为基本国策时出生，家里人觉得我运气好，就取了时间界限的‘界’。”

　　杨世界身穿的制服上，右侧胸口处挂有两块长方形的工牌，下面的一块写着他的名字，上面的一块则有两颗星。他自豪地说，这代表他已经平安行驶10万公里以上而且服务质量优良。杨世界的右臂上戴着红色“安全员”臂章：开车的同时，他还承担着这辆车上乘客安全的职责。

　　距离发车还有半小时，杨世界和同事对车辆进行例保。他戴上白手套，打开公交车的后盖，检查发动机等是否完好，车上灭火器是否有破损，用扳手敲打公交车的轮胎听是否异常。“敲打上去声音发脆就对了，如果沉闷，就要及时更换，以免爆胎。”杨世界解释，虽然自己拥有A1和A3驾照，驾车经验颇丰，被作为人才从马鞍山引入杭州，但对于开车人而言，行车安全始终是第一位的，“公交车上乘客多，我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对他们负责。”

　　22：26

　　会控制好每趟的到站时间 每晚第二趟车乘客最多

　　212路公交车从每天20：30运营至第二天凌晨5：00，往返于九福路公交站与吴山公交站，共17.6公里。“从九福路公交站发车去程是29个站，回来是30个站，每天我要在这段路上开6趟。”杨世界驾驶这一路公交已有4年多，对沿途的每个站点都了如指掌。

　　每天晚上，9辆212路公交车每隔15分钟发车，以确保8个半小时的夜班车时间内车辆不断。

　　“跑完第一趟车，我大约22：00到吴山公交站，休息5分钟后马上开车返回九福路公交站。第二趟车一般也是乘客最多的，因为是在河坊街、吴山景区上班、游玩的人回家高峰期。”杨世界说。

　　发动车辆后，杨世界开始一言不发，全神贯注开车，这是杭州公交集团的硬性规定，禁止驾驶员驾车过程中聊天或使用手机。

　　23：33

　　“一车一检”必须一丝不苟 常年开车令他患上职业病

　　212路再次返回到九福路站已是深夜11点多，车子停好，杨世界照例对车辆进行了仔细检查，随后下车透气、活动筋骨。常年开车，令他的脖子不时发痛，这是许多公交司机都有的职业病。“平时空下来，我喜欢打打羽毛球，这项运动对脖子有好处。”他解释。

　　这时，乘客杜师傅小跑着过来问：“还有多久发车？”“距离发车3分钟就可以上车等待。”杨世界回复。

　　杜师傅是苏北人，49岁，在环北市场从事物流工作，完成当天的跟单、填表后，通常都是午夜。因主要业务就在九福路附近，因此和212路结缘。

　　到九福路跟单的头两个月，杜师傅不知道有212路公交车，每天都要打车回家。“打一趟车差不多55块钱，一个月下来要一千五六百元。”杜师傅坦言有些承受不了，这时，他发现只要拐几个弯走不远就能乘坐212路车。

　　“坐23站到浙医一院下车，只要2.5元，一下省了一大笔！”杜师傅很实在，“晚上坐公交车不堵，速度也快，很划算。”

　　0：58

　　凌晨的公交车上代驾师傅很多 “夜班公交给我们提供了很多便利”

　　0点过后，乘公交车的普通乘客明显减少，代驾师傅则逐渐增多。0：58，两名身着某代驾公司服装的男子拎着包好的小型折叠电动车相继上车，坐到了公交车中段位置，一个查看手机订单，一个则疲惫得脑袋往椅背一歪，闭上眼睛休息。

　　杨世界解释，凌晨时段的夜班公交车上，很多乘客是代驾师傅，“他们开车、骑车也累了、乏了，还要省电瓶的电，就乘公交车赶往下一个目的地。这个时候公交车上乘客少，座位大多空着，让他们带折叠车上来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其中一名代驾师傅表示，刚做完当晚的第二单生意。他说：“夜班公交车给我们提供了很多便利。我第一单是去富阳区的，距离市中心有30多公里远，晚上没有回杭州的公交车，我只好骑了20公里电动车回到转塘，再坐公交车回市区。我的电动车电瓶充一次电只能跑40公里，没有公交车的话，我做完这一单就没法做了。”

　　2：18

　　“酒鬼”闹事、电动车猛然窜出 夜班车路上“突发”不少

　　在胜利剧院站，29岁的衢州小伙小叶上了车。小叶在杭城一家知名酒吧当DJ，每天凌晨2点下班，212路车是他回位于火车东站附近的家的首选。

　　紧张了一晚上，放松下来的小叶常常一上车就疲惫睡去，他说，自己好几次睡过头，到九福路终点站才醒来，只好再坐回去。

　　像小叶这样睡过头的乘客，杨世界遇到过太多了。他说，只有乘客上车前和他讲一句，让他到站时提个醒儿，他都会去做，但大多乘客不会这样要求。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一名小伙子坐到了终点站却怎么也喊不醒，甚至我用高音喇叭喊‘到家了’都没用，拍也拍不醒，不得已，我去捏他的鼻子，这才弄醒了他。”杨世界说，这还不是最令人头疼的，遇上“酒鬼”才让人心累，特别是夏天，有醉酒的男女在座位上吐得都是，而且怎么也叫不醒，还有人喝醉后跑过来敲窗户，甚至往车前一躺不走了，“这时我只能报警，最多的一年就报警了七八次。”

　　开夜班车不仅需要技术过硬，还要有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和良好的心理素质，去年有一次路过备塘路的经历曾吓得杨世界出了一身冷汗。“当时是凌晨1点多，备塘路上灯光昏暗，我开着开着，发现机动车道的右前方有个小伙子躺在地上，等我停车时他已经在我的车身边上了，幸好我开得靠道路中间，否则非轧到他不可。小伙子病得很重，我只好报警等民警来救他。”杨世界说，夜间更让他心惊的是冷不丁违规窜出来的电动车，有些人晚上骑车很“野”。

　　2：30

　　曾在寒冬夜里救助八旬老人 也被乘客“仗义相助”

　　开212路车4年多，杨世界看过了不少人间冷暖，感动过乘客，也被乘客感动过。

　　去年12月的一天凌晨，杨世界驾车回到九福路终点站，最后一名乘客是位80多岁的大伯，在终点站下车后，老人却茫然地站在原地。冬夜里寒风刺骨，大伯被冻得来回走动以保持体温。“老大爷，您要到哪里去？”杨世界上前询问，但问了两三分钟，对方愣是不理他。看到大伯的面容有些呆滞，杨世界判断这是一名走失老人，最后报警帮其找到了家人。

　　去年G20峰会前的一个晚上，一名中年男子提着两壶10升装的白酒想从景芳五区站上车，杨世界问里面装的是什么。“酒！”对方一开口，满嘴酒气。“不好意思，带酒是不好上车的。”杨世界拒绝。

　　中年男子很不服气，破口大骂。“公交属于服务行业，我们不能跟乘客吵架，我只能耐心向他解释酒是危险品，但对方非但不听，还撸起了袖子。”杨世界说当时真有些心慌，毕竟对方个头很大，近1.8米，还喝了酒。“就在这时，一名40多岁的杭州大哥站了出来说：‘驾驶员做得对，酒不能上车的！’其他乘客也开始指责男子，最后他只好拎着酒下了车。”

　　3：00

　　17.6公里的路重复走了4年多 哪怕空车也一点儿不松懈

　　凌晨是乘客最少的时候，有时，返回九福路的最后几站杨世界是空车走完的，虽略有些孤独，但他一点儿也不会松懈。

　　在这条路上开了几年，杨世界对一路上的变化再熟悉不过。“从九福路起，一大片城中村被拆，新的高楼拔地而起；新塘路上，树形的‘庆新天桥’已落成，是杭州真正意义上第一座景观人行天桥；延安路也拓宽了，路面愈加平坦……”

　　4年多来，杭城的公交车也发生着巨大变化，从最初的柴油动力公交到后来的混合动力公交，再到现在的天然气公交以及纯电动公交，“坐公交付款的方式也变化很大，从前只能投硬币和刷公交卡，现在还可以刷支付宝、银行卡等，杭州公交还推出了APP，提供了更多的便捷服务。”杨世界很自豪。

　　凌晨3点，杨世界在抵达九福路终点站后，将公交车驶回公交二公司七堡停保基地，在进行了最后一次“一车一检”后完成一天的工作。他到车棚取回电动车，骑3公里，回到所租的公租房小区。

　　凌晨3点到5点，杨世界的同事会接过他的班，驾驶212路公交车接送乘客。清晨5点后，夜班212路公交车结束全部工作，相近路线上的35路公交车则开始上路，它们共同保证着杭城公交车线路的不间断运行，为杭城24小时运转注入源源不断的动力……

　　●他说

　　从老家安徽马鞍山到杭州，我经历了人生的一次飞跃。4年多来，我作为杭州万余名公交车驾驶员中的一员，和数千名开过夜班公交车的驾驶员共同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变化。许多人问我开夜班车辛不辛苦，枯不枯燥，我说当然不。尤其是过年期间杭城的出租车很少，那些下夜班、归家的市民尤其需要我们，能把这些乘客平平安安送到家团圆是我最大的心愿，会有很强的成就感，这样的付出非常值得。

　　（青年时报 首席记者 王斐帆 文 记者 胡峻玮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