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2日，张超“回家”了。比原计划晚了两天。 

　　原本，他打算10日一早从贵州凯里南站出发，搭乘G1322次列车回杭州过年。可就在出发前一天晚上的8时40分，张超忽然倒地，再也没有醒来。

　　躺在手机里的电子车票，成了一趟无法到达的旅程。

　　张超生前是滨江区浦沿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行政后勤科兼医教（政）科科长、副主任医师，这段时间正在黔东南州丹寨县兴仁镇中心卫生院挂职，任副院长。

　　1月11日清早，他在滨江和丹寨两地亲朋好友的护送下“启程”。

　　在张超踏上归途的当日，记者赶到了兴仁镇中心卫生院，走近他在扶贫岗位上的工作与生活。

　　与他签约的患者，还在盼望着“从杭州来的张医生”和声细语地问诊；他带领的临床医师，还在等着“张老师”手把手地答疑解惑；与他一同计划着卫生院管理改革的院长，还习惯地等他春节回来“大干一场”……

　　1

　　三进丹寨——

　　“给我一把椅子就能办公，我要到一线去”

　　隆冬时节，丝丝寒气入骨。在张超离开的第二天，医生看诊如常，可弥漫在兴仁镇中心卫生院的悲伤气氛却像浓雾一般化不开。

　　“这把椅子再也没人坐了！”兴仁镇中心卫生院副院长龙昌伟，指着二楼医生办公室门口一把棕红色椅子红了眼眶，“张老师第二次来挂职的时候，我们本想单独给他排间办公室，但被他拒绝了。他说，‘要想坐办公室，我就不用来丹寨了，你们给我一把椅子就能办公，我要到一线去。’”

　　“到一线去”——这个简单朴实的想法，几乎贯穿了张超整个医师生涯。到更需要医护人员的地方去奉献，一直是他的心愿。“汶川地震的时候，他就申请去一线，当时没去成。”张超妻子虞慧华说。后来，滨江区与丹寨县开展东西部扶贫协作，张超又有了机会，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报了名。这次，他心愿成真了。

　　2018年10月8日，张超第一次进了丹寨。

　　回想起初次见面，院长陈章见印象很深，“张超说他是带着好奇心来的……他讲，‘都说东西部的医疗水平差距很大，但到底情况是什么样，我想自己到村里看一看’”。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丹寨县兴仁镇是黔东南脱贫攻坚的重要战场，小镇常住人口只有2.4万人，却分布在32个村子里，平常去远点的村子，开车爬上蜿蜒的公路得绕上三四个小时，才能走进农户家里看到村民……这一切经历，对张超来说都是新鲜的，也是辛苦的，甚至，更是心痛的。

　　张超的第一次扶贫时间不长，为期1个月。而第二次进丹寨，也就发生在半年前。

　　“陈院长，我马上就要回来了！”2019年5月的一天，陈章见接到了张超打来的电话，两人都是藏不住的高兴。二进丹寨，距离第一次已过去半年，当时县里想安排他到条件更好些的县人民医院，可张超坚持要回兴仁，“县里医疗条件好，不差我一个，下面更需要我。”

　　“张超不止一次跟我说，‘偏远山区的病人太可怜，当地医疗技术和用药观念都落后一大截……我跟老乡有感情，又是一名党员，组织需要我，人民需要我，我就要上。’”浦沿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彩虹分中心负责人陈恩丰回忆说。

　　“三进”丹寨，也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张超盘了盘，挂职期将满，但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徐县长，我还想再留一年半，把医疗扶贫的工作再完善。”与同在丹寨挂职的副县长徐建刚交流后，他义不容辞地递交了延期的申请。

　　2

　　杭州来的“张老师”——

　　“只要他在，我们就不怕”

　　出事当天，张超还在救人。

　　1月9日中午11时45分，一位病人被送来，说是跟爱人在家吵架喝了农药。“我们下面的医院急救能力有限，遇到这种事，肯定是打电话喊张老师。”兴仁镇中心卫生院护士长潘静说，“当时他刚吃完午饭准备休息一会，听到这个消息，又马上起来边打电话对接情况边指挥我，‘上氧气、建立静脉通道、解毒药用上……’话音刚落，人就到了。”

　　因为基础抢救及时，又马上转送上级医院洗胃，病人情况很快稳定了下来。

　　“下午我跟车回镇医院，张老师还问我，‘病人怎么样？’我说，救治及时，情况不错。他说，‘那就好……我明天就回杭州过年了，希望别再有老乡不理智了。’我说，‘好，张老师再见。’”

　　一声再见，便是永别。

　　蜿蜒崎岖的山路，拖慢了村民进村的脚步，也绊住了苗寨乡亲们的就医观念。

　　在杭州，有个头疼脑热找医生看看，高血糖、高血压等慢性病患者到社区问诊都很常见，可在丹寨这样的贫困地区，件件难办。这些情况，张超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三进丹寨，他带去的不仅是高超医术，还有提高贫困地区医疗水平的好办法，“解决了我们医院慢性病患者不敢留不敢接的问题，还把家庭医生签约真正做起来了。”陈章见说。

　　对这一点，兴仁镇中心卫生院临床科科长陈培江也很有感触。“首先是交班制度——在他要求下，我们每天都要进行病床旁交班，逐床查看，还要一起分析病历，相当于每天一场教学查房，对我们帮助很大……他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只要他在，稍微危重一点的病人我们也敢收、敢留了，治疗手段也更完善了，有他在旁边指导，我们也不怕了。”

　　现在，卫生院大幅提升了医疗技术水平，从前不敢接收的糖尿病、高血压等常见病患者，如今都能在这里得到有效治疗。去年全年，兴仁镇中心卫生院门诊病人16979人次，比去年同期增长16.06%，“让老百姓在家门口就医，是张超的目标。”

　　3

　　“回家”之后——

　　“他没有做完的事情，我们接下去做”

　　“听说他今天‘回家’，这么好的一个人啊，我必须要来送送他……”张超“回家”了，赶来送他最后一程的人、接他“回家”的人，络绎不绝。

　　52岁的潘洪珠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特地从浦沿赶来。出事前一晚，她还在微信上刚和张超聊过天。

　　“昨天我家小宝宝手破了，我微信问他怎么办，他跟我解释、教我处理办法，还告诉了我很多儿科小常识……”潘洪珠说着说着，湿了眼眶。从第一次在张医生这里看病至今快十年了，自己看高血压，大儿子看脂肪肝，统统找的他。“我对什么药过敏，他记得一清二楚。他还会主动提醒我儿子预约复查，关心生活作息，提出饮食建议。”去丹寨挂职帮扶的这些日子里，潘洪珠一家人的体检报告都会通过微信拍照发给张超，“只有他看一眼，我才放心。”

　　“之前有很多病人来问过，‘张科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快了’。”同一科室的同事汤立华一时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浦沿卫生服务中心的同事虞以鸣也是泪流满面，“他们如果问我张超去哪了，要我怎么答……”

　　他还记得，在某天的雨夜，两人开车经过一个路口，发现路边有一起车祸。“当时他立即把车停了下来，雨那么大，伞都不拿，马上冲过去帮忙……他一向是个热心肠。”

　　张超在浦沿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办公桌上，放着三本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笔记，一本党建、一本基建、一本日常工作，井然有序，一如张超为人。

　　工作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停留在2019年4月25日的“关于对口帮扶的工作安排”。

　　22个小时、1500公里，1月12日的天气有些阴。张超回到了家。

　　护送他一路回家的徐建刚说，“他离开了，我们会拿稳接力棒；他没有做完的事情，我们接下去做。”

　　初心铸就泰山重

　　本报评论员 翟春阳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

　　倒在扶贫第一线上的张超，是一名医生，更是一名党员。他用自己短暂的生命，完美诠释了一名医生的“初心”与“使命”——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更完美诠释了一个共产党员的“初心”与“使命”——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正是对“初心”的坚守、对“使命”的担当，才激励着张超离别父母妻儿、远赴贵州深山，投身扶贫一线；才支撑着张超三进丹寨，“我还想再留一年半，把医疗扶贫的工作再完善”。

　　张超，是杭州扶贫战线上广大党员干部的优秀代表。此时此际，我们要向张超致以崇高的敬礼，同时也要向奋斗在扶贫一线上的广大党员干部致以崇高的敬礼！

　　而当我们向张超敬礼、向张超看齐的时候，一定要明明白白地提醒自己：“初心”与“使命”，绝对不是一句空话与口号，而是要像张超那样，将“初心”与“使命”落实在一言一行之中，始终心系人民，倾情投入，奉献自我，谱写一曲人生的华章。

　　（杭州日报 记者 孟娇 吕烨珏 孙钥）